一場遲來的控訴（第一現場）

萊曼一家在聽證會上陳述不幸遭遇。國會翻譯（左二）數度哽咽。

　　本報記者 李博雅攝

　　美國當地時間10月29日上午10時，巴基斯坦北瓦濟里斯坦地區小學教師拉非克·萊曼、他兒子竹拜爾·萊曼、女兒娜比拉·萊曼出現在位于美國首都華盛頓雷伯恩眾議院大廈的聽證會現場，講述美國無人機襲擊給他們一家帶來的巨大傷痛。

　　這是美國開展無人機打擊項目多年來，無辜受害者首次與美國國會議員面對面。

　　聽證會在美國導演羅伯特·格林沃爾德一部題為《無人操作：美國無人機戰爭》的紀錄片中開始。格林沃爾德在萊曼一家遭襲擊后到達北瓦濟里斯坦，記錄了當地情景以及萊曼一家人的遭遇。拍攝紀錄片期間，一位名叫薩赫扎德·阿克巴爾的巴基斯坦律師給予了幫助。正是在阿克巴爾的建議下，萊曼一家決定前往美國講述自己的不幸。通過格林沃爾德引介，佛羅里達州民主黨眾議員艾倫·格雷森向萊曼一家發出了訪美邀請。

　　“現在，我不再喜歡藍天了”

　　萊曼一家人說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時痛徹心扉：

　　2012年10月24日，北瓦濟里斯坦，天空異常晴朗，13歲的竹拜爾無比興奮。一年一度的穆斯林傳統節日“宰牲節”快到了，爸爸去集市買糖果，9歲的妹妹娜比拉正和祖母在自家的菜地里摘菜。

　　“我非常期待爸爸即將帶回家的糖果。突然，從天上掉下兩個巨大的火球，瞬間摧毀了我的家，吞噬了我親愛的祖母，我和家人也都受了傷……”竹拜爾說的“巨大的火球”，就是當天美軍無人機投下的炸彈，其任務是“打擊當地激進分子”。

　　聽證會現場，本報記者看到娜比拉與身邊的翻譯偶有交流，算是有些表情。她父親和哥哥一直神情凝重，即便發言時也眼角低垂，與同坐一排的美國議員幾乎沒有任何眼神交流。拉非克在發言中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，但他內心的悲慟和憤怒溢于言表，讓年輕的國會翻譯數度哽咽。

　　拉非克說：“從來沒人告訴我，我的母親將成為那天美軍無人機的襲擊目標。事發后所有媒體報道都稱，有大約5名激進分子被殺。可事實上，那天襲擊中唯一一名喪生者就是我的母親！”

　　“將珍珠串成項鏈的是一根線，母親就是我們家的那根線。她走了，那根線斷了，我們感到孤單和茫然。”拉非克說。目前，萊曼一家正在艱難地借債支付醫療費。讓他們不明白的是，為什么無人機的炸彈會對準這個教師世家。

　　“襲擊發生那天，雖然無人機一直在頭頂盤旋，但我不擔心，因為我們不是激進分子。”“現在，我不再喜歡藍天，而開始喜歡灰色天空，因為天空晴朗后，無人機就會回來，我們又會生活在恐懼中。”竹拜爾的敘說，不禁讓人潸然淚下。

　　9歲的娜比拉只說了兩三句話，在講到“我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”后，她沉默了。對于一個9歲的女孩來說，親眼看到親人被一種異常殘酷的方式奪走生命，太過殘忍。她向本報記者展示了一幅鉛筆畫：一座房子的上方，盤旋著兩架無人機。而更令人難忘的一幕是，當記者走進聽證會現場，坐在娜比拉后排時，她回過頭來淺淺一笑，那純潔的笑臉讓記者心酸不已。

　　美國穆斯林聯盟華盛頓主任麥哈迪·布雷，是聽證會的一名觀眾。他對本報記者說，通過此次聽證會，讓美國公眾看到無人機襲擊的幸存者，或許會改變他們對無人機襲擊的認知。但布雷表示，在國會還未就無人機項目進行大規模聽證之前，說推動該項目改革只是奢談。

　　出席當天聽證會的有5名國會議員。格雷森在講話中說，無人機襲擊有10%至30%的誤傷率，“政府單方面襲擊未與美國宣戰的國家是錯誤的、違反國際法的戰爭行為。”格雷森呼吁國會盡早對無人機項目展開調查并進行改革。伊利諾伊州國會議員、國會情報委員會委員簡·查可瓦斯基則表示，美國應該在指定目標襲擊項目上增加透明度。

　　“誰該為這些無辜民眾的慘死負責？”

　　巴基斯坦內政部長尼薩爾30日表示，自2008年以來，巴國內已有2227人在美國317次無人機襲擊中喪生，其中包括67名平民。

　　巴基斯坦《黎明報》網站首頁30日發表了關于無人機襲擊幸存者萊曼一家在美國出席聽證會的照片，9歲的娜比拉手舉無人機空襲場景的畫，神情悲痛。當地媒體援引拉非克在聽證會上的話說，如果有機會見到美國總統奧巴馬，將要求他給出和平終結戰亂的方案，并終止無人機空襲。

　　在巴基斯坦，本報記者經常看到報紙頭版頭條要求美國停止無人機襲擊，巴基斯坦領導人也多次呼吁美國停止無人機空襲，但收效甚微。巴總理謝里夫近日訪美與奧巴馬舉行會晤時，再次敦促美國停止對巴使用無人機空襲，并表示此事已經成為巴美關系的主要障礙，但奧巴馬并未對此作出明確回應。

　　一些人權組織29日紛紛對美國違反國際法，對巴基斯坦進行空襲予以譴責，并發布報告列舉巴基斯坦和也門平民近年來死于無人機襲擊的情況，要求奧巴馬政府和美國國會對此進行調查。“大赦國際”組織巴基斯坦研究專家穆斯塔法表示，在大部分案例中，美國都會宣稱是對恐怖分子進行襲擊，但事情的真相往往是由美國來公布，缺乏公信力。

　　本報記者的巴基斯坦朋友賈韋德說：“美國發動的無人機襲擊不僅侵犯了巴基斯坦的主權，也造成大量平民傷亡，許多家庭承受著失去親人的巨大痛苦，萊曼一家的遭遇令人同情，他們的抗爭值得尊敬。”

　　巴基斯坦伊斯蘭堡戰略研究所主任菲扎爾·拉赫曼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，美國進行反恐時需要考慮其他國家的利益。雖然美國宣稱通過無人機消滅了很多恐怖分子，但是卻不提無人機造成的大量平民傷亡。“誰該為這些無辜民眾的慘死負責？受害國應該聯合起來，對無人機襲擊說不！”

　　（本報華盛頓、伊斯蘭堡10月30日電）

(來源:人民網-人民日報)